
《远光》
眼科诊室的冷白灯光像手术刀,剖开沈微光职业生涯里最棘手的病例,程远陷在轮椅里,墨镜遮住半张脸,声音裹着浓重的防风林气息:“手术不用了,看得见的世界,比黑暗更脏。”作为顶尖眼科医生,她清楚他视神经的损伤并非绝症,却撞上这堵名为“绝望”的墙,直到整理诊所抽屉,一张泛黄的报纸从旧病历滑落——三年前“年度最佳摄影”获奖作品,坍塌的校舍废墟前,男人用身体护住昏迷的女人,背景断裂的承重柱上,印着她父母工作单位的铭牌,那是她在地震中失去的亲人,而镜头里的男人,此刻正冷眼拒绝她的光明。
为了撬开程远的心门,沈微光搬进他堆满胶片和药味的公寓,成了“人形导盲犬”,她帮他洗照片,整理暗房,在显影液的刺鼻气味里,指尖触到一组未冲洗的胶卷——2018年5月12日,青山医院废墟,照片里年轻的程远跪在断壁前,怀里是她昏迷的母亲,他正用嘴叼着手电筒,另一只手徒手扒开碎石,指节被玻璃划得血肉模糊,而她当时蜷缩在角落,用颤抖的声音给他唱《两只老虎》,那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驱散恐惧的歌谣,深夜急诊,程远摸到她病历本上别着的抗震救灾勋章,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节泛白:“那年…那个给我唱儿歌的小姑娘,是你?”
手术定在暴雨前夕,当年校舍豆腐渣工程的负责人突然绑架沈微光,逼程远撤诉,漆黑仓库里,她听见熟悉的“咔嚓”声——程远凭着记忆中快门按下的节奏,用三脚架撞开绑匪,黑暗中他摸索着找到她,声音嘶哑:“别怕,我在。”重见光明的手术台上,他颤抖的指尖抚过她眉角那道地震留下的疤痕:“这次,换我当你的眼睛。”
复明后的程远将筹备三年的摄影展主题定为《远光》,首张照片是手术灯下沈微光的侧脸,光晕在她睫毛上跳动,展览简介栏里,一行盲文在灯光下微微凸起:“你是我黑暗尽头,终于看见的光。”原来,有些光,要穿越过废墟与黑暗,才能照亮彼此的来时路。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