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二岁的林远站在父母合葬的墓碑前,秋叶飘零像极了当年冬雪覆盖棺木时的苍凉,身旁的陈曦攥紧他的手,指节泛白——这是他们共同立下“永不原谅”誓言的第三十年,也是带着那座坟墓里的阴影,行走了整整一辈子的时光。
他们的童年是被“爱”捆绑的炼狱,林远的父亲把母亲锁在卧室,美其名曰“情深似海”,却在母亲哭闹时扬起皮带;陈曦的母亲在丈夫面前卑微如尘,转头却对女儿笑着抹泪“妈妈太爱你爸爸”,两个孩子在门缝里、餐桌下,看着那些被冠以“爱情”之名的暴力与羞辱,像被强行扭曲的盆栽,根须里浸透了恐惧。
十二岁冬天的“意外”车祸带走了父母,警察说车速太快,可林远记得出发前父亲摔碎的酒瓶,记得母亲枕头下那张写着“我想离开”的纸条,灵堂里亲戚的叹息还未散尽,棺木合拢的瞬间,他和陈曦同时咬破了嘴唇——没有眼泪,只有积压了十年的恨意,泥土盖棺的闷响里,林远对着墓碑嘶吼:“我永远不原谅你们把我变成这样!”陈曦的眼泪砸进新土,只重复着:“我也是。”
“不原谅”成了他们活下去的铠甲,成年后的林远成了心理医生,却在亲密关系面前下意识后退,总梦见父亲锁门的钥匙在黑暗中旋转;陈曦成了画家,画布上永远只有破碎的门窗和模糊的人影,“画不清他们的脸,只记得那些声音”,他们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藤蔓,在彼此的伤痕里找到安全感,却又在夜深人静时,被同一个噩梦惊醒——那场葬礼,那座坟墓,那句誓言。
八十二年的时光里,他们试图挣脱童年的枷锁,却在与过去的交锋中明白:有些伤口不会愈合,只能带着它前行,直到林远在旧箱子里发现母亲未寄出的信,陈曦在画展上看到与自己梦境重合的破碎门窗,他们才终于懂得,“不原谅”的尽头,或许是与自己和解,可当墓碑前的风再次吹过,他们依然紧紧握着彼此的手——那座埋葬父母的坟墓,早已成了他们共同的起点,也是永远无法割裂的、带着血与爱的羁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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