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979年的东北深山,雪粒子砸在老猎枪的枪管上,能敲出细碎的冰碴,猎户周铁山裹着羊皮袄,踩着没膝的雪往林子里走,身后两条猎犬甩着尾巴,在雪地上踩出凌乱的脚印,村里人说他有“山神爷的胆量”——敢独自追捕受伤的野猪,能在暴风雪里找回迷失的鹿群,可这虎背熊腰的汉子,回到家就成了捏碎了骨头也要捧在手心的“妻奴”。
灶膛里的火苗“噼啪”跳时,林淑芬就着油灯缝补他磨破的袖口,他蹲在灶边添松木,烟囱冒出股白烟,熏得妻子眼眶发红,他却笑着把冻得通红的手伸过去:“淑芬,给你焐焐。”小满攥着满分试卷冲进院门时,他刚扛着狍子回来,脚边挂着串野鸡,看见女儿先把狍子扔下,蹲下身把举着试卷的小满举过头顶:“我姑娘给山神爷长脸了!”转头就翻出藏在炕席底下的布包——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野味钱,揣进怀里就往镇上跑,回来时手里攥着个红得发亮的皮球,球面上印着模糊的“奖”字。
村里王二总往林淑芬身上瞟,周铁山没骂过重话,只在某个雪夜拎着猎枪在王二家门口站了一宿,枪管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,王二家的灯再没亮过,第二天清早,他扛着枪回来,往妻子手里塞了把野山参:“炖鸡汤,给你补身子。”林淑芬的眼泪掉进砂锅,他却只顾往灶里添柴,火光映着他粗糙的脸,比山里的太阳还暖。
小满想用新书包换同桌的玻璃弹珠,周铁山沉默了三天,第四天扛回来头比磨盘还大的野猪,镇上收购员直咂舌,多给了五块钱,他揣着钱跑到供销社买了新书包,又往女儿口袋里塞了把水果糖:“山神爷说,念书好的孩子,得有糖吃。”野猪里脊肉切成薄片煎得焦黄,香味飘满村子;打到野鸡时,他总把两只鸡腿偷偷塞进小满书包,摸着女儿的头说:“这是山神爷给你的奖励,别跟你娘说。”
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周铁山用粗糙的手掌给妻女挡住风雪,用坚实的臂膀扛起一个家的重量,他的宠爱从不是山珍海味,而是雪夜里永远温热的炕头,是试卷上永远鲜红的满分,是藏在书包里的鸡腿,是刻在骨子里的誓言:我的妻女,我要把最好的都捧到她们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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