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恩重如山》
夏日的工地像个巨大的蒸笼,钢筋烫得能烙手,蝉鸣钻进耳朵里嗡嗡作响,程小满攥着磨出血泡的手掌,把砖块一块块垒上脚手架,汗珠砸在水泥地上,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——恍惚间,她十七岁那年的蝉鸣漫了过来,老槐树下,养父陈大山蹲在地上,用粗糙的手掌擦去她额角的汗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细碎的光:“小满,考上大学,爹给你炖只鸡。”
那时的通知书被她攥得起了毛边,陈大山抱着它在村里走了三圈,逢人就笑,仿佛捧的不是纸,是整个家的希望,可没过几天,这个沉默的泥瓦匠就倒在了工地上,急性心衰的诊断书像块冰,砸得这个靠几亩薄田和泥瓦匠手艺过活的家摇摇欲坠,二十万手术费是座山,程小满在村口槐树下坐了一夜,天亮时,通知书被撕得粉碎,她揣着三百块钱,挤进了进城的大巴。
工地搬砖,钢筋勒进掌心;酒店保洁,消毒水熏得眼睛生疼;餐馆洗盘子,热水泡得双手脱皮,每天凌晨五点起床,凌晨一点才回到漏雨的出租屋,血泡破了又起,结了痂再磨破,她把省下的每一分钱都寄回家,却不知道,陈大山早就偷偷出了院,拖着病体在镇上打零工,把攒下的钱托人寄给她,信纸上只有一句:“满啊,爹没事,你好好念书,别惦记家。”
命运的齿轮在医院走廊骤然停转,那天她给养母送饭,听见护士议论:“你看那个寻人启事,林建国找女儿都找疯了,他女儿就是在市医院丢的,和陈大山家抱养的小满年龄、出生日期都对得上……”保温盒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汤洒了一地,她蹲在地上捡碎片,眼泪砸在瓷砖上,像那年夏天的暴雨,猝不及防。
原来她不是孤儿,生父林建国是城里赫赫有名的企业家,助理递来银行卡时,她只是摇头,指尖却攥紧了衣角:“我只有爸爸,是陈大山。”林建国不甘心,开始暗中关注她:看她扛着水泥桶摇摇晃晃,给她养母打电话时强装轻松的笑,把攒下的钱偷偷给养父买药,他终于明白,有些爱早已在朝夕相处中生根发芽,比血缘更沉,比岁月更长。
这是一场关于“谁才是父亲”的叩问,更是一曲关于“恩情重于血缘”的赞歌,程小满用瘦弱的肩膀扛起的,从来不是手术费,而是比血缘更重的承诺:“您养我长大,我陪您到老。”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