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翩翩不离》
江南的雨,总带着化不开的湿冷,苏婉晴奔逃在泥泞中时,锦缎罗裙早已碎成破布,家族倾覆的血腥气混着雨腥味钻进鼻腔,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那半枚玉佩,硌得她掌心生疼,像烧红的炭,烫得她不敢细想背后的真相,她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雀,狼狈地撞进一方檐下——陆清羽就站在那里,青衫被水汽晕出深浅,手中油纸伞的伞沿滴着水珠,不偏不倚落进她凌乱的发间,凉意顺着肌肤爬上,却奇异地压过了心底的寒。
他递来的粗瓷碗盛着热粥,米香氤氲了她的眼,可她攥着碗沿的手指却泛白,戒备像层薄冰,裹着这突如其来的善意,流亡路上,他总像算准了她的狼狈:暴雨倾盆时,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衫落在她肩上;追兵的马蹄声近在咫尺,他却引着人马往反方向奔去;甚至在她饿得眼前发黑栽倒时,是他用随身带着的银针,小心翼翼挑开干硬窝头里的石子,喂她一口口咽下去,她曾咬着牙想,这人定是别有居心,可直到山崖边,她脚下一滑,整个人向下坠落的瞬间,他猛地伸手拽住她的手腕——掌心滚烫的薄茧,竟与幼年落水时,那个将她托举出深水的陌生少年,一模一样。
“你究竟是谁?”月下,她攥紧半枚玉佩,声音发颤,他却只望着她笑,眼里的温柔像揉碎的月光:“一个欠你一条命的人。”这话没说完,追兵的铁蹄已踏碎小镇的宁静,他为护她,被利箭贯穿肩胛,鲜血瞬间染红青衫,她跪在泥泞里,撕下衣襟为他包扎,泪水砸在他苍白的脸上:“若你死了,我绝不独活。”他抬手,用尽最后力气擦去她腮边的泪,气息微弱:“当年你救我时,也是这样哭……原来我寻了半生的人,一直在身边。”
江南的杏花又落了满肩,他为她绾起长发,指尖穿过她发间,像捧着易碎的梦:“此生翩翩,唯你不离。”乱世烽烟里,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,终于以爱为舟,摇摇晃晃地,驶向了名为“永远”的彼岸。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