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雾锁沉城》
陆沉踏上开往沉城的绿皮火车时,浓雾正像浸透污水的棉絮,一点点裹紧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,这座藏在群山褶皱里的故乡,在他记忆里本该是青石板路上晾晒着草药香的模样,可再见时,雾气已把老街洇成一幅发霉的旧画——镇口歪脖钟楼露出半截黑影,像根卡在岁月喉咙里的鱼刺,他是来给祖母办后事的,葬礼冷清得令人窒息,邻居们递来的白粥泛着铁锈味,眼神躲闪得见了鬼似的。
整理老宅时,他在阁楼暗格摸到个铁盒:祖母的日记本,封面霉烂得几乎散架,内页却用蓝黑墨水写着诡谲的字句——“雾是活的,会吃人的记忆”“别信穿白大褂的人,他们把人的梦装进了玻璃瓶”“钟楼第三次响时,来找我埋的‘种子’”,这些句子像冰锥,扎得他脊背发凉。
当晚子时,沉城的钟突然响了,不是“铛铛”的脆响,是“嗡——嗡——”的闷鸣,像有人用棉布捂着钟锤,震得窗玻璃嗡嗡发抖,陆沉趴在窗边,看见雾气里浮动着半透明的影子:有的在哭,有的在笑,还有的伸着枯槁的手往窗户上抓,指甲刮过玻璃,发出“咯吱”的轻响,他打了个寒颤,摸向口袋里的日记本,却发现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:“他们在等你记起来。”
怪事接踵而至:镇上的老人开始“断片”,前一秒还在骂雾浓,后一秒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;孩子们总在雾里追逐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,可谁也说不出她的来历;而镇上最大的“安和药业”,后半夜总有卡车运出“医疗废料”,滴下的液体把水泥地腐蚀出小坑,坑里残留着五颜六色的药片,像打翻了的调色盘。
陆沉找到守钟楼的老人哑巴陈,老人颤抖着递给他一把生锈的钥匙,指向钟楼地下,密道里潮湿得能拧出水,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报纸,标题依稀是《沉城惊现“沉眠症”,患者记忆离奇消失》,尽头是个实验室,玻璃柜里摆着数百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瓶——“陆氏-001”“陆氏-002”……最后一个标签,赫然是祖母的名字,下面写着“原型体:记忆载体”。
原来三十年前,沉城爆发怪病,安和药业以“治疗”为名,给居民注射了能篡改记忆的“镇定剂”,把人的恐惧、悲伤抽离制成“情绪药片”卖往国外;常年不散的浓雾,是实验室排出的废气形成的“隔离罩”,祖母当年是药剂师,因想毁掉实验数据被灭口,日记里藏着的“种子”,是能唤醒所有人记忆的解药。
“等雾散了,他们就该醒了。”日记里的句子成了谶语,越来越多的居民开始恢复记忆,愤怒的火种在浓雾里燃烧,而陆沉不知道的是,这场关于记忆与雾的战争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