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7年的上海,黄浦江的雾气混着硝烟，将这座滩涂成一片混沌，军统特务处处长彭剑雄站在窗边，指腹摩挲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少女站在外滩钟楼下，辫子垂在胸前，笑得像四月的樱花，眼角眉梢都盛着未经世事的清澈，副官递来的请柬上，“吕氏集团周年庆典，吕彦霏小姐请您赏光”一行字，像根细针，猝不及防扎进他沉寂二十年的心脏。
时光倒流回1917年的苏州,平江路的茶馆里飘着评弹的软语，彼时彭剑雄还是个满腔热血的革命青年，在吕家纺织厂外张贴传单被家丁按倒，是穿素色旗袍的吕彦霏慌忙上前，谎称他是远房表哥，救下他一命，后来他们总在这家茶馆见面，她托腮听他讲“驱除鞑虏，恢复中华”的理想，他蘸着茶水在桌上为她写新诗，墨迹混着茶香，晕开少年心事，临别时，她将母亲留下的银镯子塞进他手心，镯子内侧刻着个小小的“霏”字：“等你功成名就，就来苏州找我。”
可命运比黄浦江的潮水更难预测,彭家与吕本是世交，却因长江航运生意反目成仇，彭父设局让吕家濒临破产，逼他远走南洋，他走那天，吕彦霏站在码头，攥着他写的诗，直到他的船消失在雾里，连背影都成了模糊的剪影，再后来，他在枪林弹雨中辗转，听闻她被迫嫁给上海滩富商；她则在深宅大院里，从报纸上看到他军装笔挺的照片，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，他收到吕家在轰炸中全灭的消息，抱着照片在雨里站了一夜，雨水混着泪水，分不清是痛是悔。
酒会的水晶灯下,吕彦霏就站在他面前，黑色旗袍裹着纤细身量，绾发成髻，眼神里没有当年的温柔，只有商人的精明与疏离，她端着酒杯走来，指尖轻轻碰了碰杯沿：“彭处长，好久不见。”他声音发颤：“这些年，你过得好不好？”她笑了笑，转身时手帕掉在地上，他捡起，上面绣着小小的栀子花——那是他当年最喜欢的花，是她总别在发间的模样。
原来她从未忘记,可他是军统特务，她的背后是汪伪政府势力；家族的仇恨像道无形的墙，时代的洪流将他们推向对立面，他试图保护她，却因身份不得不将她推入险境；她想帮他，却不得不在权力周旋中与他周旋，当抗战胜利的钟声响起，他站在黄浦江边，握住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：“白首之约，终成空恨。”原来她为了救他，已选择远走他乡，从此江湖路远，再无归期。
风吹过江面,带走了栀子花的香气，只留下满地遗憾，他们用半生寻找对方，却在错位的时空里，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痛的“空余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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