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慈母无泪》
凌晨四点的菜市场,寒风像钝刀刮过林淑芬冻得发紫的指节,她佝偻着背,在菜筐边翻捡着冻蔫的青菜,身旁冻硬的馒头是留给儿子陈浩的午饭,自己就着冷饼子,就着路灯昏黄的光,把一天的开销算了又算,丈夫走后,这台老缝纫机的咔嗒声和她的吆喝声,就是这个家的全部声响,街坊背地嚼舌根,说她是“克夫命”;孩子打架时有人往院子里扔石子,她只是默默捡起碎玻璃,把门关得更紧,夜里灯下缝补校服,针脚密得像她锁在心里的委屈,一针一线,把贫寒的日子缝成了陈浩的“前程”。
她把所有指望都压在儿子身上,为了凑学费,她白天在食堂洗盘子,晚上给裁缝店打更,甚至蹲在当年逼丈夫破产的王老板店门口,等了三个小时,只为借三百块,王老板把钱甩在地上,她弯腰去捡,抬头却笑着对跑来的陈浩说:“钱来了,你好好读书。”陈浩攥着带油污的钱,第一次在同学前挺直腰杆,他以为母亲是无所不能的“超人”,却没看见她回家后躲在灶间偷偷吐出的血丝。
可命运的玩笑开得猝不及防,陈浩考上大学,扎进城市的霓虹,开始嫌母亲摆摊丢人,谎称“同学都在家”,偷偷扔了她的旧缝纫机;为了签项目,他陪客户喝到胃出血,却推开母亲送来的胃药:“别来我公司丢人”,直到警车开到弄堂口,林淑芬正把热乎饺子端上桌——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带“女朋友”回家,也是最后一次见他自由的样子。
法庭上,陈浩对她嘶吼:“都是你!没本事就别生我!”林淑芬没哭,只是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存折——那是她这些年攒的,本想给他买房子的,拖着刚做完手术的身子,她跑遍律所,查案卷,竟发现王老板当年逼丈夫破产的借据,与陈浩案的账目漏洞重合,原来儿子的堕落,从来不是偶然。
探监时,她把熬了三个小时的鸡汤递过去,陈浩别过脸:“你来了也没用。”她轻轻说:“妈知道你冤。”铁窗后的肩膀猛地一颤,那是他二十年来,第一次在她面前红了眼眶,这场烟火人间的悲歌里,母亲用布满老茧的手撕开真相,用未曾流干的泪,浇灌出儿子心底的良知——当世界以痛吻她,她却报之以血与火的救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