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暮色像陈年的茶渍,浸透了老城区的斑驳楼道,声控灯明明灭灭,将王桂芬鬓角的白发照得发亮,像落了一层霜,她手里攥着温热的排骨——是攒了半个月退休金买的,想给国外读书的儿子胡志高补身子,刚抬手敲门,儿媳刻意压低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,带着疏离:“妈,今天有客人,你先在保姆房待会儿,别吓着人家。”手僵在半空,提绳勒进掌心的红痕,像她心里被岁月磨出的旧疤,又疼又闷。
她总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夏天,胡志高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哭得嘶哑:“妈,以后我一定让你享福!”为了凑学费,她瞒着儿子卖了两次血,医生说她身子虚,她却笑着摆手:“孩子有出息,妈就值了。”后来儿子出国,她在纺织厂三班倒,晚上回家缝补衣服换外快,手指扎得全是洞,却没给自己买过新衣,总跟邻居念叨:“等志高成家了,我就享福了。”可现在,儿子真的成家了,她却成了“保姆”——不进主卧,吃饭时端着碗在厨房吃,邻居问起,胡志高便说“这是钟点工,手脚麻利”,她想说说老家老槐树的事,想说攒了钱想在城里买间小屋子,话到嘴边又咽回去:怕儿子嫌烦,怕儿媳给脸色。
绝望像藤蔓缠住她时,魏鸿轩出现了,这个她早年资助过的孤儿,如今开了家小公司,每周雷打不动来看她,买合身的衣服,带她去吃城隍庙的汤包,有次她半夜发烧,魏鸿轩背着她跑去医院,汗湿了后背,却笑着说:“妈,您当年给我买书包时,我就说以后要给您养老。”王桂芬抱着他的脖子落泪——原来她的付出,竟还有人记得,像暗夜里照进来的一束光。
胡志高却觉得魏鸿轩在“演戏”,摔了电话警告她:“别跟他来往,他图你什么?”王桂芬看着眼前陌生的儿子,想起小时候他发烧,她抱着他走三里地去医院;想起他第一次拿奖学金,抱着她亲了又亲,喊“妈是全世界最好的人”;想起他出国前,在机场哭得像个孩子,说“妈你等我,我接你去享福”……那个说要给她养老的儿子,到底去哪儿了?
当魏鸿轩拿着房产证说要给她买房,王桂芬终于下定决心——她要去找儿子,问问他:“妈为你卖血、为你吃苦,到底错在哪儿了?为什么你连‘妈’这个字,都不肯喊一声?”一场关于“认娘”的拉锯战就此展开:一边是笨拙守护母爱的老人,一边是用真诚诠释感恩的“义子”,还有在虚荣与愧疚中挣扎的亲生儿子,当付出撞上冷漠,当恩情对上血缘,这个破碎的家,还能找回曾经的温度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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