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爱若离去念成烟》
江南的雨总带着青石板的凉意,1980年代的运河边,沈念烟的蓝布衫角沾着水汽,林致远手里的刨花刚削出铅笔的弧度,蝉鸣裹着橹声,把青梅竹马的情愫酿得比檐下的雨滴还稠,他是木匠之子,指尖沾着木香;她是城里来的女教师,衣襟别着他削的铅笔,书包上绣着小小的“念”字,他们以为岁月会像老屋檐下的滴答声,细水长流,直到青返城的浪潮猝然拍岸。
林致远被推荐去北方读大学,临行前,他们在运河边埋下一坛青梅酒,说好学成归来就成亲,船开那天,沈念烟攥着他留下的旧钢笔,站到日头落山,等来的却是一封辗转而来的家书——“另娶他人”,字迹潦草得像冰锥,刺穿了江南的春天,她没哭,只在供销社柜台后站了整夜,次日袖口多了道红线缝补的裂痕——那是她在衣襟上密密缝下的“致远”二字,针脚深得要把名字刻进骨头里,为腹中他的孩子,她辞去教师职,白天教孩子们“床前明月光”,夜晚在煤油灯下纳鞋底,针脚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执念,镇上人说她傻,她却把那支裂了帽的旧钢笔别在衣襟,像一枚对抗三十年风霜的勋章。
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江南,媒人踏破门槛,她总笑着摇头,每年梅子熟时,她都把老屋门擦得锃亮,总觉得巷口会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三十年在粉笔灰与织布声中溜走,鬓角染了霜,她却在黑板上把“人”字写得笔直,教孩子们如何站直。
深秋老槐树下,林致远回来了,西装革履,身边跟着妻女,他递来泛黄的船票,她笑着摇头,从老屋角落捧出半坛埋了三十年的青梅酒——酒液早已挥发,只剩坛底的苦涩,像他们未曾说出口的告别。“爱若离去,念成烟”,那烟是江南的烟雨,是记忆的炊烟,是她用半生守着的念想,有些爱不必拥有,念着,便成了照亮岁月的光,温柔了时光,也淬炼出一个女人最坚韧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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