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印着胡悦签名的离婚协议飘落在顾品杰办公桌时,他忽然觉得这间曾被他称作“义务婚姻”的婚房，空得能听见回音，三年了，他始终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像枚被反复折叠的纸——业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，却在顾家活得小心翼翼，连家族聚会上的窃窃私语，都只让她把头埋得更低。
他忘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,胡悦攥着弟弟确诊肾病的报告单，在顾家书房签协议时，指尖在“自愿”二字上抖得几乎握不住笔；忘了她婚后总在深夜画稿到天亮，衬衫第三颗扣子下藏着“初光”系列的设计稿，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的心血，最终却被她亲手卖掉，换来弟弟的手术费，他只记得她的“顺从”，记得他彻夜应酬时她独自面对空荡房间的背影，记得他总在电话里说“别耽误我正事”时，听筒里传来的、压抑到极致的沉默。
直到泛黄的病历本从抽屉里滑落——慢性肾病三期，确诊日期是他们结婚三个月后；夹在里头的专利转让书上，晕开的泪痕模糊了“初光”的署名，顾品杰才惊觉，那些被他忽略的“冷漠”，是她独自扛起的重担；那些被他当作“攀附”的隐忍，是她用尊严换来的生路。
他开始笨拙地补救：守在透析室外的长椅上，看她苍白的脸在睡梦中皱眉；偷偷收购她濒临破产的工作室，在她被诬陷抄袭时挡在记者身前，说“她的设计里，有我没见过的光”；甚至把厨房烧糊三次，只为在她复查时递上一口热粥，可胡悦只是看着他，眼底的冰层厚得化不开：“顾品杰，爱不是等一个人把心磨成灰，才肯回头看一眼。”
当她站在新公司开业典礼上,接过“年度新锐设计师”奖杯时，顾品杰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，手里捏着重打的协议：“条款你定，期限是永远，只求你……别走。”胡悦的泪砸在奖杯上，却轻轻摇头：“离婚协议可以签，但心早在你转身时，就碎成了她设计图上的废稿——这一次，我要为自己，画一幅没有你的春天。”
原来最痛的不是不爱,是爱过却从未被看见；而真正的救赎，是终于敢把揉皱的自己，重新展成迎风的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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