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董市场的尘埃里，总藏着些不愿被时光掩埋的故事，林默第一次见到那杆秤时，它正蜷缩在一堆旧铜铁的角落——秤杆是暗沉的黄铜，沁着凉意，秤砣上“公道”二字被岁月磨得模糊，秤盘底却蔓延着细密的裂纹，像被无数双手反复摩挲过，又像被怨念啃噬出的伤痕，摊主老孙吸着烟卷，含糊地说这秤“邪性”，前主人称完东西就遭了横祸，林默只当是市井玩笑，花五十块买了下来，想着拆些零件给家里的老钟表铺凑用，却不知这一秤，称出的不是旧物，是埋藏百年的血与谎。
诡异的事从第二天便缠上了他，他用鬼秤称一块祖传怀表，指针在“3”上死死卡住，当晚怀表莫名停走，表盘裂了道细缝，像被无形的手捏过；隔壁杂货铺张婶借去称花生，秤砣竟直坠到“999”，吓得她脸色惨白，整筐花生倒进河里，喃喃道“秤说要还债”；夜里更总听见秤杆晃动的声音，黑暗里仿佛有个苍老的声音反复念叨：“公道...公道...”直到他在秤纽扣里摸出半张泛黄当票，日期与金额，竟与曾祖父林茂昌日记里一笔“亏空”完全重合。
林默翻出族谱，指尖划过曾祖父的名字——清末民初小有名气的米商，日记里只轻描淡写写“遭人算计，家道中落”，却从不提细节，他却发现，林茂昌那一代后，竟有七个子嗣莫名夭折，年龄都在五到十岁之间，而老孙的杂货铺，正是当年林家米行旧址，他硬着头皮去问，老人吓得浑身发抖，只摆手说“秤上有债，该还了”，当晚，钟表铺里所有钟表齐齐停在子时，鬼秤秤盘上，竟浮现出七个模糊的孩童影子，小手里都攥着半截发黄的米粒。
真相的线，终于从尘封往事里抽出，百年前，林茂昌因不肯帮乡绅周扒克扣赈灾粮，被诬陷“克扣粮饷”，米行被抄，七个儿女被逼投井自尽，临死前，他铸了这杆秤：秤砣重“999”，是当年被克扣的粮食斤两；秤盘裂纹是儿女们的血泪，他要这杆秤记下冤屈，让每一份不公，都在秤上显形。
林默带着鬼秤回到老宅，在曾祖父牌位前点燃日记，秤盘上的影子渐渐清晰，七个孩童的声音重叠：“爹，公道...”秤砣开始下沉，从“1”到“9”再到“9”，最后停在“0”——那是林茂昌留给后人的话：“公道自在人心，秤上无冤，则人间无债”，当钟表指针重新走动，晨光透过窗棂照在鬼秤上，裂纹竟慢慢愈合，只剩下“公道”二字，在铜杆上泛着温润的光。
后来，林默把鬼秤捐给了博物馆，只在展柜前放了一块石头——那是当年投井时，孩子们攥在手里的米粒磨成的粉，他说：“有些债，不用还，但要记着；有些秤，不用称，但要守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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