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一颗糖》
课间的走廊永远像一锅煮沸的粥,起哄声、嬉笑声混着粉笔灰在空气里打转,直到苏暖暖被堵在楼梯转角,课本散落一地,那些尖锐的嘲笑像针,扎得人耳朵发疼,所有人都以为,刚因染头发被德育处警告的“问题少女”林小糖会绕着走——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拉链永远拉到顶,眼神里淬着股不服输的倔,像只护着幼崽的刺猬。
可她偏偏逆着人潮走,像颗突然砸进湖面的石子。“欺负人很好玩吗?”声音不大,却让起哄声瞬间卡壳,没人看清她怎么动的,只下一秒,苏暖暖已被护在身后,林小糖的校服袖口擦破了,渗出一点血色,那天,林小糖记了过,苏暖暖却记住了这个背影——像堵突然竖起的墙,把所有恶意都挡在外面。
苏暖暖是转学来的豪门千金,第一次见林小糖时,她正把烟头摁在教学楼后墙的裂缝里,瞥见苏暖暖崭新的帆布鞋,嗤笑一声:“金贵的小姐,别弄脏了鞋。”可当苏暖暖抱着厚厚的习题册,磕磕绊绊地问“这道题怎么解”时,林小糖还是没忍住,抓过笔在草稿纸上划拉,笔尖划破纸的声音,比她平时说话还轻。
真正的转折在雨天,林小糖的母亲在急诊室门口签病危通知书,攥着缴费单的手抖得像风中的叶子,她不知道,苏暖暖偷偷卖掉了妈妈送的生日项链,把钱塞进她书包时,附了张纸条:“我妈说,好女孩值得被好好对待。”后来林小糖才明白,苏暖暖的“妈妈”是继母,她的温柔里藏着自己都没说出口的委屈。
苏暖暖开始跟着林小糖逃晚自习,去后巷喂流浪猫,看她蹲在地上跟猫说话,眼神软得像化了的糖。“你其实没那么讨厌。”苏暖暖说,林小糖没回头,却把怀里最后半根火腿肠推了过去。“你也别装得那么乖。”她顿了顿,小声补充,“你笑起来的时候,眼睛里有星星。”
她们在深夜的教室里补功课,林小糖讲小说里的道理,苏暖暖帮她攒复读学费;在苏暖暖父亲安排的相亲宴上逃跑,在林小糖母亲手术那天,手牵手站在手术室门口,像两株相互依偎的小草,毕业那天,林小糖把一颗水果糖塞进苏暖暖手里:“以后不管遇到谁,都要记得,你比这糖甜。”苏暖暖笑着哭出来:“你也是,我的‘问题少女’。”
原来这世上最甜的糖,从不是裹着糖衣的甜,是两个孤独的灵魂,在彼此的生命里,长出了最温柔的藤蔓。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