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1975年的冬夜,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得土坯房窗棂发颤,三十五岁的满柠溪抱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小五,听着炕头五个孩子此起彼伏的肠鸣,看着丈夫党晨蹲在空米缸前叹出的白气,忽然想起八十年后那个在饥寒中咽气的自己——临终前最深的悔,是这辈子没让孩子们吃过一顿饱饭,再睁眼时,米缸依旧空空如也,可她眼底却燃起了八十岁才有的光:没有异能,只有几十年攒下的农活经验,和对未来政策的先知——明年分自留地,恢复高考不是空谈,红薯苗能救这一家子的命。
天不亮,她摸黑刨回半筐红薯藤,趁夜栽进自留地;又把攒了半个月的鸡蛋换成鸡崽,在院墙根搭起茅草鸡窝,声声叮嘱“谁也不许碰”,邻居家娃半夜高烧,她揣着干粮上山挖柴胡、金银花,熬出的黑汤药竟退了热,“满神仙”的名号很快传遍村子,可日子总有不顺眼的刺:村西李婶眼红她家的鸡,背地告她“搞资本主义”;干部来查自留地,她指着红薯苗硬怼“这是给队里省口粮”,噎得人哑口无言,遇上大旱,她带着全家挑桶去三里外河沟挑夜水,肩膀磨破皮也要把蔫苗从鬼门关拉回来。
起初,党晨总说她“瞎折腾”,直到粮缸里第一次堆满金黄的玉米,孩子们的棉袄从“打补丁”变成“新布料”,才默默扛起锄头,夜里帮她编竹筐,成了最踏实的帮手,从土坯房到砖瓦房,从“穷得叮当响”到村里第一个“万元户”,满家的日子像泡了水的豆芽,噌噌往上长:大儿子考上大学,二儿子成了木匠师傅,女儿们会绣花会做饭,连小五都知道把省下的糖纸夹在书里。
多年后,满柠溪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,看着孩子们嬉闹,丈夫在院里修农具,忽然想起前世饿死的自己,她轻声说:“这一世,不求大富大贵,只愿你们——碗里有饭,身上有衣,心里有光。”这朴素的愿望,藏着无数普通人对安稳日子的渴望,也藏着那个年代里,用双手和智慧,把苦日子过成甜日间的烟火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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