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急诊室，是城市永不打烊的战场，监护仪的蜂鸣是催命的鼓点，担架车的轱辘碾过冰冷的走廊，混着家属的哭喊与消毒水刺鼻的气味，空气里永远浸着血腥与绝望，郭沁就在这样的“修罗场”里泡了五年——白大褂上的污渍洗不净，手背的碘伏印褪不掉，步速快得像阵风，同事笑她：“不是在救人，就是在去救人的路上。”
廖峰是这战场边缘的新卫兵，之前在工地上搬过砖，菜市场看过车，一身腱子肉撑得洗得发白的保安服鼓囊囊的，站在急诊室门口像座沉默的铁塔，可没人知道，这糙汉子会蹲下身帮护士捡掉落的听诊器，会默默拧开夜班护士拧不动的矿泉水瓶，会在抢救家属哭闹时，用不高不低的嗓音说“麻烦让一让，医生需要空间”。
那天晚上来得邪乎，八张抢救床同时亮起红灯，郭沁像陀螺一样转：扎针、插管、记体征，嗓子哑得冒烟，凌晨两点刚扒拉两口盒饭，手机就响了——屏幕上“老家”两个字跳得揪心，离家三年，除了春节，她很少主动打电话，父母总说“家里都好，你别惦记”。
“沁沁，爸……爸在田里干活突然晕倒了，送县医院了，医生说……说可能是脑出血，让你赶紧回来……”堂姐的哭声像根针，扎得郭沁眼前发黑，手里的盒饭“啪”地掉在地上，汤汁溅了一地，耳朵里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，只剩下心跳和堂姐的哽咽，她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，眼泪砸在冰冷的瓷砖上，砸出一小片深色。
“怎么了？”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，廖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手里还拎着刚帮护士站搬来的氧气瓶，他看到郭沁煞白的脸和地上的狼藉，没多问，直接从旁边拿来瓶没开封的矿泉水，拧开塞进她手里，又扯了张纸巾递过去，声音放得极轻：“家里有事？先缓缓，慢慢说。”
郭沁抱着矿泉水瓶，眼泪掉得更凶，廖峰没再说话，只是默默蹲下来，把盒饭和垃圾捡起来，扔进垃圾桶，然后指了指值班室的门：“那边的杂务我帮你盯着，你去接个电话，或者……哭一会儿也行。”
急诊室的灯光依旧刺眼，监护仪的蜂鸣依旧急促，可那一刻，郭沁看着廖峰粗糙手指上未干的汗渍，和他眼里少有的关切，突然觉得这间“硝烟弥漫”的战场外，竟有丝暖意，电话线那头是老家的风雨飘摇，电话线这头，是保安默默递来的水和一个鼓励的眼神——两份截然不同的牵挂，在急诊室外的长廊里,悄悄交织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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